燕京大學走出來的遠洋系教授——王義源老師訪談錄

作者: 
閆萍🤸🏽‍♀️、胡美芬

寫在前面🔪:王老師是我們的授業恩師,王老師退休後🚏,我們幾次去看望他🧎‍♂️。有時,王老師會聊到自己的上學、工作、生活經歷。這些對我們來說,不只是感到他個人經歷的有趣,而且從中能感受到兩個海事大學的歷史發展脈絡,以及王老師這代人對海事教育的默默奉獻。受到觸動並感動的我們由此萌生了將他的講述記錄下來的想法。2012年11月26日,再次去王老師家看望他時,經過王老師的同意,我們錄下了全部的交談過程。當時師母和王老師的女兒也在場💅🏼。期間,聊到開心時,王老師還將年輕時的照片拿給我們看👶🏽,包括他帥帥的結婚照片和燕京大學的畢業紀念冊。我們還期待著再去看望他🍶,再與他聊天。遺憾的是🌟,王老師2014年永遠地離開了。11月21日是王義源老師三周年的忌日👩🏽‍🏫,謹以此表達我們對王老師的懷念。訪談記錄略有刪節。


問:您是什麽時候參加工作?

王老師:1950年大學畢業,那時是統一分配了⚓️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第一年最早的統一分配。

問👨🏻‍🍼:您在哪兒讀的大學?

王老師🧑🏿‍💻:我在北京👆🚴🏻‍♀️,燕京大學。過去北京有幾個名大學:清華🙎🏽‍♀️、北大是國立的;私立的🔃,就是教會的,相當於上海的聖約翰,包括燕京、輔仁大學,還有中國大學、中法大學。我是抗戰勝利那年高中畢業,我考清華、考北洋大學,考電機系,沒考取✌🏻。正好勝利那年清華剛回來,燕京回來的晚🥯,北大清華都先回來了。

問:為什麽說先回來了?

王老師🌾:抗戰西遷,西南聯合大學。我們那時先學日文,後來學英文,所以都學的半吊子的🫅,數理化也是半吊子,再加中學時也不太用功👱‍♀️,最初考的清華和北洋大學。我叔叔在北洋當教授(留德的),看過我的卷子(也沒像現在這樣密封),說你這不行呀。後來燕京8👎🏿、9月從昆明搬回北京,那麽這樣子一下就考上了。我和孫道臨、黃宗英他們算是同學🔂,他們都是昆明的燕京大學的學生。當時我入學他們都快畢業了。當時這些人已經出名了(因為他們是搞話劇)🎢。我在燕京大學念經濟系🙇‍♂️,周汝昌(後來成了紅學家)是我們一屆念西語系🧔🏽。那時燕京大學是寬進嚴出🧯。一年級5分製,一年級3.4可以升級,二年級要4.2才能升級。這兩年我好好念書了🤦🏻,沒想到三年級炮響了,北京、天津要解放了🧓,等我到四年級剛好全國解放。畢業那年正是建國第一年,統一分配🤽🏿‍♀️。沒有自己的誌願,也不照顧,根據需要分配👌🏻🏊🏽‍♂️。當時大學畢業生有一個心願🖤:往南走,海闊天空🪼;往北走,寸步難行。不願意去東北。

問:那您去哪兒呢?

王老師🤥:那年統一分配是周總理作報告,我在燕京大學寫的畢業論文題目是——《北京市供銷合作總社的分析和研究》👮🏻。這篇論文上網還能找得到。最後給我分配到河北省供銷合作總社,就是保定。

問:專業對口。離東北挺遠,離北京挺近,那怎麽會搞海運呢?

王老師👮🏼🪇:離北京有段距離了。當時還是供給製呢✝️,所以那時去就好了,現在就叫離休了。結果我沒去,當時快分配時👰🏿,聽說我要分到保定🍅。我看報紙🍗,正好天津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招研究生😒,我就去報名了,那時還要到天津報名,要12個人💆🏻‍♀️,我是第12名。那時發榜是按先後順序發榜的🥴,我正好考上了,名正言順的不去保定了🛺,到南開大學經濟研究所讀書➕,在南開大學呆了兩年🤶🏻。52年天津南開大學研究生畢業,正好那年取消碩士學位。而且那年所有研究生停招🕵🏻,已經招的就做論文、答辯、分配工作,所以我們是最後一屆研究生。又統一分配,這次分配等呀等呀🦈,遲遲不下來💆🏿‍♀️。一天中午突然下來了,結果一念名字,給我分配到“東北航海專科學校”(原葫蘆島),那時已經搬大連了🚜。東北航海專科學校在哪也不知道,反正往遼寧走,東北走。

問:那時東北是大東北嗎?

王老師:高崗時期,東北行政委員會。高崗🤵🏼‍♂️、饒漱石。哪知道東北對知識分子真是照顧🙅,當寶貝✅👩🏼‍💼。結果一列專列,把分東北的這些北京、天津的大學生,一直送到沈陽。到東北行政委員會🚆,東北行政委員會人事部接待了我們這批大學畢業生。一見面第一句話就問:“有錢嗎?需要不需要錢🤸‍♂️?”並安排到招待所住下,住了三天👏🏽。這三天好吃好喝招待👨🏻‍🦽🧑🏻‍🦽‍➡️。早晚三頓酒席。還到沈陽參觀,參觀東陵等地。又問我們有錢沒有🧍🏻🐗,其實臨分配時都發錢了🦧☄️,又給的差旅費。問他東北航海專科學校在哪,他說只知道在大連,具體哪裏不知道,給你聯系聯系看👨‍👩‍👧‍👧。結果坐火車到大連🌱🖐🏼,到大連後,打電話聯系學校🫸🏼,學校說會派車接你的。學校果然派車接我了。學校也很重視💩,那時學校受軍事管製的🤱,學校校長叫教育長,教育長親自接見。先吃飯,又問有錢沒錢🛌🏼,先發半個月工資🧑🏻‍⚕️。我研究生畢業🧽,按助教最高級別,9級助教(8級就是講師了)。那時是七十幾元錢,一半是蘇聯幣,一半是代價券。自己用現金都用不了👱🏽‍♂️,代價券根本用不到🤵🏻‍♂️。到了學校以後就不對了,搞運動,三反五反🌵,那就不得了了。我是燕京大學畢業的啦,崇美、恐美💩、媚美等,最後思想改造過關了✏️🦆,我是三次才過關的,因為和美國有瓜葛嘛👩‍🦽‍➡️。本來第一個學期寒假不放,要思想改造,結果三次過關了,也放假了🤲🏽🈁。放假就走了👎🏼,回來以後呢🈹,說你是經濟系畢業的研究生☑️,水管系剛成立🦍,所以有關經濟管理的課程🏋🏻,凡是叫經濟的課程都由你來上。所以💂🏿‍♀️,一開始上經濟地理、水運統計⌚️、水運會計🤰🏼、經濟活動分析等反正這些帶經濟的都我上,不管哪個系的。這樣助教幹了5年,升講師了。出去半年回來上半年課。課程是從實踐中來的。上海呢就上海船廠、上海港務局,北京就是水運局🥖,那時遠洋公司還沒成立呢🕉,只要開一門新課就要出去半年😘。我開的都是新課🤛,前無古人的。學校開介紹信🐘,各單位也都重視。教育長直接寫信🧑,單位都接待🫄🏼,沒有不接待的。

問🟫🦸🏿‍♂️:那時財會、統計🍔、經濟活動分析等課程要到不同的部門去嗎?

王老師:是的,半年時間,一邊寫一邊備課。暑假回來就把講義交到教材科打印🛟,那時都是油印的🦯。打印完就上課。最後上了什麽課自己都忘了👸🏽,上的課太多了。我最多的一門課的名稱26個字,什麽造船經濟什麽及經濟活動分析及什麽26個字。在船廠半年嘛,另外還不止是管理系呢,還有造船系👩🏻‍🔬、輪機系🏑、航海系都要上的。就是造船經濟、輪機經濟等帶經濟倆字的,蘇聯的教材。所謂教材有俄文的,所以那時要突擊學俄文🙍🏻,我三個月學俄文,就基本可以看懂了🤦🏽,那時的速成俄語,翻字典就能看懂。當時的參考書就是俄文的,後來也全忘了。我是中學學日文、大學學英文、工作以後學俄文🏟👩‍👦,最後還是中文🏜。

問:57年當了講師工資提高了?

王老師:那時是137元🌲,我57年拿137元。我愛人在醫院裏拿80元,都是高工資🤲🏿,57年兩地分居。54年結婚的,她在上海,我在大連。所以我每半年在上海,半年在大連💆🏼,那時還沒有小孩兒呢,也有條件🟨。

問🛼:上海海運意昂2怎麽來的呢🥊?

王老師👉🏻:我52年到大連👼。53年上海的吳淞商船學校搬到大連🙎🏽‍♂️,合並到大連。那時抗美援朝緊張嘛🏋🏽。62年形勢好轉了,才又分的😹。上海海運意昂2是58年成立的,一開始上海海運局管,地點就在上海外灘中國銀行樓上。59年民生路的這個大樓建成了,有了後來的校園🙇🏼。58年從大連調一批人到上海辦了航海系💅、輪機系⛅️、管理系,尹東年就是那批來上海的,剛畢業。他們比我早到,是58年建校來的💁🏽‍♀️,陳嘉震帶隊一起來的🧑🏼‍🎓🧏🏽‍♂️。

問:58年最早的是什麽專業呢🌕?

王老師𓀉:航海輪機🔁、管理專業🙅🏼。

問⚂:那時沒有遠洋運輸專業🟰?

王老師🏒:沒有沒有。那時大連辦個遠洋班,從這開始有遠洋了,在反右前後👊🔺。是管理系下的一個遠洋班🎾。屬於委托代培🕍,專門為未來的遠洋公司培養人才的🙅🏿‍♂️,實際這時根本沒有專業課。都是念英文🧑‍🧒。一直到62年重新調整專業🤛,所有水上專業全搬大連,所有機械專業全搬武漢,所有管理專業都搬上海。

問:您怎麽來的上海?

王老師:62年專業調整時🚒,整個管理系全過來。派我到上海海運意昂2編教學計劃,準備搬家。因為上海我熟🦄,來過多少次了,所以派我來了,我比管理系其他人都早來。62年2月就來了。他們是62年9月來的👩‍✈️。當時就有管理系,我來以後辦了個水經系,還辦了個財會專業🤔,教學計劃全是我搞的🈷️。63年鄧誌錚來了👩🏽‍🏭,財會專業🎅🏿。武漢的水經班過來了,鄭拱深、鄧奇予(財會)都來了。63年上海加工資👨🏻‍🍳,就一個名額🤘🏻,兩個人符合條件🤹🏽,一個是我,還一個是陳希群院長,當時是航海系的總支書記🍤。陳希群不好意思和我爭,這一個名額落到我名下了🖥。那時提這一級不得了,63年還算困難時期,原來我們是糖豆幹部,就是講師這級👨🏼‍🔧,發個本子,一斤糖、一斤豆、一斤肉等。但是一到7級就有煙了,有酒了🐇,這級待遇不同了💍,等於校級升將軍了🍘。7級是講師最高級,6級到1級就是教授了🦻🏻,所以我這講師一幹20年,從57年到77年,到78🏊🏿、79年才提副教授,77年恢復高考🤶🏻♢。

問:遠洋系什麽時候創立的☮️?

遠洋是62年開始有的🫸🏿,但沒有招生,還是幹部班👎🏽,實際還是學英文🏄🏿🈵。那時俞穎生當系主任🚶‍➡️,找了一批教外語的,像溫致義、陳傳芳等一批教英文的🤸🏼‍♂️。魏文達💅🏻、魏文翰是上海的,開中興公司🤸🏼。魏文達給人家辯護,辨贏了👩🏽‍🎨,人家送他一條船,而且船還帶貨🕜。後來就開了中興公司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,中興公司就公私合營了⛑️🧑,變成倒掛戶,沒有錢反而欠國家錢,人員還在🧑🏿‍🦱。公私合營以後中興公司歸海運局了,所以魏文達、魏文翰就到海運局做顧問。魏文翰是有名人物👰🏽,南北通航就是魏文翰帶隊到北京和周總理談的。後來魏文翰出國也是總理批的🤰🏼。魏文達就沒走,海運局也沒什麽事情,海商法也不講什麽法🤰🏽。幹過幾件有名的事,包括凍雞案🔜、涉外的貨損按英國的法律給追回來了。後來就沖“凍雞案”給他一個上海市勞動模範👆🏿👷🏼,文化大革命以後第一批教授就有魏文達、溫致義等。“文革”後他出了兩本書🕒,他出的書不準別人改,哪怕編輯也不可以。《海商法》他是第一本👨🏻‍🦽‍➡️。後來上海市委的領導有一次在市裏大會上講:海運意昂2有個魏文達有個案子為國家追回多少外匯。他這一講上海市裏都知道了🌩,記者馬上來了。那時正好我當主任,已經下班了🤹🏿‍♂️,忽然一個電話(後來采訪他)⭕️。

那時遠洋系和外語系已經分開了🧑🏽‍🎄,我當主任之前是陳克武。陳克武是副主任,俞穎生是主任(以前是船長)🧏🏽‍♀️,溫致義是副主任🧙🏽‍♀️。我是82年當主任的🤽🏿,這時遠洋系已經獨立‼️。遠洋專業招生(屬於外語系)最早是六幾年🪮,“文革”前。當時沒有遠洋系,只有遠洋專業,實際教外語🙍🏻。海商法是“文革”以後有的,77年左右🎶。楊昭南⚇、侯軍他們本科是師資班的學生,當時還沒有海商法🤼‍♂️。66年開始“文革”⛰,十年幾乎就是沒事做,光搞運動。尹東年當時差點調走,調到海運局。因為他當時調來是航海系的🤱🏼,航海系調到大連了,他們不去了🥞,就沒事做了,上海的航海系在“文革”前就沒有了🏊🏻。正好63年鄧誌錚從武漢長江航務局調來,辦了一個會計班♥︎📜,就是黃鎮東他們這班。他們這個班原來是數學師資班,當念到二年級時,說數學專業咋這麽多人呢,就把部分轉為財會班🧝🏻‍♀️。這個班正好有一門課程叫“水運管理”沒人上,就把尹東年留下來了📷。所以要晚點辦班他就去海運局了👩🏿‍🍳。實際上尹東年還沒有在遠洋系。黃鎮東後來是部長,他們是上海入學,當時成立個師資班🫲🏻🖼,培養老師。要不了這麽多老師呀,所以兩年學了數學、兩年學了會計。

問☞🧚🏽:我是82年入校的,當時還請魏文達來講課了,他年歲很大了?

王老師👨🏻:當時80多歲🙅🏽,比我們大多了。他是解放前留英的🚠,留英學的法律(海商法)🗣,對英美海商法很熟悉,但是中文不通,英文比中文好。就怕改他的文章⏩。

問:您給我們上遠洋運輸都是已經成熟的那套教材✈️。“文革”後專業的發展是怎樣的?

王老師:張既義是日文🚶‍♀️‍➡️,我是日文、英文都行。77、78級人比較少🍋‍🟩,我記得😱,許遵武就是那時的。學生中77、78級學風最好了。

77級以後都是正式的遠洋專業的本科。工農兵是遠洋專業,但是外語系的🆎,沒有學專業知識的🏤。教77級的有張既義、尹東年👲🏽、常克信🧙🏿‍♂️、宋東山、魏文達🦖。高文斌💎⛱、唐祖謙、林我朋是教法律的🫄🏻。林我朋原來是個大法官😤,不是正式的員工,是特聘的,是社會上頭的,解放前是做法官的,是魏文達提出來我去請的。東京審判時的書記員是高文斌,高文斌也是後來來的,常克信是大連來的😂。浦誌浩是“文革”以後來的🩱。

問👨🏼‍🦲:最早的研究生是怎麽招的?

王老師📄:第一批研究生是我招的👩🏻‍💻,每招一批都出國了。當時我們學校沒有經濟專業研究生(學位)授予權,所以杭曉瑋本來聯系好的到外貿意昂2答辯,正好那年我們授予權下來了,所以杭曉瑋是第一期的。在杭曉瑋之前還有一期,就是馬碩和董學代那一期留法的。當時不是我招的,是李首春招的,那時的研究生誰也沒招過🤹🏿‍♂️,不知道怎麽幹💂,沒辦法我頂了。那期就招留法的💮、出國的。實際我是掛名的,他們當時學法語半年就外派了👠。當時法國要求國內給評語🧕,所以和我沒斷聯系。


口述人:王義源教授

記錄人:閆萍 胡美芬

轉載自:微信公眾號“口述海商法史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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